【導演專欄】《日麗》導演夏洛特威爾斯談親情與愛

文 : 2023-05-30

《日麗》導演談作品『觀眾們往往會用自己的經歷去填補進去』

回顧《日麗 Aftersun》(2022)在坎城影展首映當日得到的迴響,夏洛特.威爾斯(Charlotte Wells)至今仍然難以置信。

在映後,有個人年輕人走到了她的面前,卻不是問起任何跟電影有關的問題,而是說起這部片讓他想到自己和母親的關係,他說她的母親也有著憂鬱症的病史。

在此之前,身兼本片編導的夏洛特認為這終究是一個非常個人的創作,她壓根沒有冀望過有人能夠理解自己想表達的情感。但她很快發現自己錯了,而那是她真正感到如釋重負的時刻。事實上威爾斯也知道這部作品太過隱晦,在作品受到熱切歡迎之後,她才試著去理解作品能創造出共鳴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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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認為當你在作品選擇迴避去展現一些東西時,確實會產生出某種模糊性,而觀眾們往往會用自己的經歷去填補進去。」夏洛特表示:

「我永遠不會否認觀眾對這部電影的體悟,我認為無論你如何填補故事的空白,最後的失落對每個人都會產生同樣深刻的共鳴。」

不過這麼說也是有但書的,夏洛特說要是有人說這部片的父女關係是疏遠的,她肯定會第一個跳出來加以反駁的,她認為這部電影所要述說的,顯然就是親密與愛。

《日麗》的創作原委 導演與父親

《日麗》最初始的構想其實與她的第一部短片《Tuesday》(2015)息息相關。當時是夏洛特在紐約大學的最後一年,為了這部創作,她試著去尋找一些家族的舊相簿。在泛黃的相片裡頭,她看到了自己的父親,她很驚訝地發現影中人居然跟自己年紀相仿,和當時正在看著相片的她沒差幾歲。

不過夏洛特卻也失望地發現自己沒有留存任何父親的影片。雖然她找到了整整一個小時的錄影片段,內容是家人在下棋的片段,但包括她自己與父親都在鏡框之外。顯然就在錄影的當下,夏洛特與家人覺得棋盤上的戰局有趣多了。現在才發現,那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情。

事實上在電影之中,夏洛特也重現了這個觀察。她讓蘇菲拿著攝影機拍著風景和自己,因為她承認孩子們不會對自己的父母真正感興趣。她對《Little White Lies》雜誌表示:「只有當你長大了,才會回首過去,希望你把握過自己曾經擁有的機會。但是,當然,你永遠不可能得到這種機會。事實就是如此。」

不過至少夏洛特還記得11歲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麼,她說那是辣妹合唱團最火紅的時候,那是一個既能與大人和諧地玩在一起、卻又能保有純真的時刻。夏洛特自己有一套理論,當意識到原來父母也是一般人時,那就是青春期真正開始的時刻。

她承認11歲的少女已經隱隱約約感受到了這件事情,但還沒有能力去理解它,那只是一個觀察,但還不是一個明確的感知。之所以《日麗》的主角蘇菲是11歲,夏洛特說因為那是一個自我意識開始逐漸萌芽的時間點。

《日麗》是改編自人生經歷也不只是自己的故事經歷

為了讓飾演蘇菲的法蘭琪.柯芮(Frankie Corio)也能夠符合這個描述,夏洛特沒有事前將完整的劇本給她看過。就像她自己在11歲時也不知道父親到憂慮一樣,她認為法蘭琪也不該知道這些事。飾演父親卡倫的保羅.梅斯卡(Paul Mescal)也很盡責地充當了家長的角色,下了戲還會帶法蘭琪去享用煎餅。

不過對於外界總是用「自傳體」來形容這個故事,夏洛特卻感到有些困擾,她承認故事的確是從她童年的一些枝微末節的生活軼事開始構建,雖然隨著一稿又一稿的新版劇本,那些真實的經歷都逐漸消失了,她開始真正為故事與人物服務,更多的是去考量這部作品是不是真的能讓人去理解並感受。

但《日麗》上映至今,無數媒體記者都不免「拷問」她,問她故事到底哪一段是完全根基於現實,或者請她談談父親的死。除了承認父親也打太極拳之外,夏洛特一概避而不談。她一點也不否認故事裡的情感和悲傷都是來自她的身上,但她不喜歡別人用自傳來形容這部電影,因為在創作完成之後,夏洛特越來越意識到電影其實終究還是一個集體的創作,而太多人的貢獻在一部電影當中被忽視了。

不僅是劇組成員本身的付出而已,夏洛特也把自己能夠完成這部作品歸功在許多啟發她的導演,她說真的太多、太多了。

那些啟發導演的導演 張艾嘉也上榜

夏洛特特別點名了克萊兒.德尼(Claire Denis)、英格瑪、伯格曼(Ingmar Bergman)、泰倫斯.戴維斯(Terence Davies)、楊德昌和兩位同樣來自蘇格蘭的前輩導演琳恩.倫賽(Lynne Ramsey)和瑪格莉特.泰特(Margaret Tait)。

至於特定電影的影響,她點名了香妲.阿克曼(Chantal Akerman)的《房間 La Chambre》(1972)與《來自故鄉的消息News from Home》(1977)、溫德斯(Wim Wenders)的《愛麗絲漫遊城市Alice in the Cities》(1974)、蘇菲亞.柯波拉(Sofia Coppola)的《在某處 Somewhere》(2010)、奧古斯汀娜.柯米迪(Agustina Comedi)的《Silence Is a Falling Body》(2017)等作。

令人意外地,夏洛特特別提到了張艾嘉的《念念》(2015),她形容這是最近一部能使她忘情啜泣的電影。

 

《日麗》將成為絕響?夏洛特『我已經退休』語出驚人

事實上,也許是因為自己的親人不斷地被外界拿來與電影本身進行連結,夏洛特因此無法跨出下一步,她暗自希望完成一個電影創作也能保有一部分的匿名性。去年十月,在接受媒體《Roger Ebert》的記者羅伯特.丹尼爾斯(Robert Daniels)採訪時,夏洛特更語出驚人,她說:「我已經退休了,這是我的第一部也是最後一部。」

不過這也許只是個玩笑,夏洛特解釋,她依然期待著自己有天早上能拿著一杯咖啡、一張白紙,繼續未來的創作。她說:「我需要多看點東西、多讀點東西,這是我在過去幾年裡沒有太多精力去做的事情,因為這部電影佔據了我生活的很大一部分。所以我還不確定下一步要做什麼,但我期待自己能夠找到答案。」


▲ 本文轉錄自 無影無蹤 粉絲專頁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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